2010年1月31日星期日

中国足球

以前曾经写过,中国足球的历史,刚好是整个经济改革的最好标本,折射出中国改革进程中的所有问题,所有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过程中的矛盾,都能找到对应的影子。(该文于06年写的,是当时看完世界杯的一些感想,已删。)

文中写道,以中共的执政能力,中国足球搞成这样,也真是怪事。世界上最庞大球迷群体,潜力最大市场,足球成绩却是一踏糊涂,羞于见人。不过,当时06年文章也写到,对于中共来说,奥运是集中全力要做的事,无暇顾及足球。奥运过后,如果中共要抓足球,中国足球一定改观。

对于中共这种需要合法化自己执政基础的政府来说,必须不断进行所谓民心工程,巩固自己的政权基础。民心的来源之一当然是经济发展成果,但另外一个本小利大,回报率更高的项目就是体育运动。以成本计,一枚奥运金牌大概要花两亿,但从提高民心的角度来说,比什么四万亿要便宜太多;收获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难以预计。

政治性体育项目,只有两项,一个是奥运,一个是足球。

无疑,因为是举国体制,牵涉整个政治局势,在中国的体制下,不可能两者兼得,只能保一个。中国足球的腐败和黑暗,人所皆知,只能以政治运动暴风骤雨的方式来整顿;而在奥运前不可能做大动作,否则伤筋动骨,影响稳定,影响奥运部署。

08年奥运已经圆满成功,再抓奥运的边际回报已经不高,中国的奥运工程可以告一段落了,体育重点应该转到足球上来了。这是很合理的逻辑。

事后看来,整个领导人的思路是非常清晰的。奥运过后,胡锦涛就表示“要把足球搞好”,当然不是无的放矢;习近平在访问德国的时候,突然以开玩笑的方式说,“中国足球让人失望”;刘延东在青岛专门召开足球会议,要“以科学发展观来做好足球工作”。领导人表了态,尽管看起来轻描淡写,但背后的意义非同小可。

中国最复杂的问题是人的问题,也就是政治的问题,但只要最高层下了决心,这些就不是问题。这当然也是只有专制的政权才做得到。

一声令下,2010年一月内,中国足球界的领导层和巨头已经全部被抓起来,公安部进驻足协,以延安整风的方式,人人要过关。

领导人下了决心,以最大的政治意志,以血腥的方式,中国足球要推倒重来。问题是,推倒后以后会怎样呢?

我见到有一些评论,分析得很精辟。奥运项目,中国用的举国体制,大兵团作战,充分体现了非民主国家计划经济的优势,所以全世界无人能敌;但现在全球足坛都是以市场经济的方式运作,而且已经非常完善成熟,如果中国的足球还是用计划经济的方式,能否打赢呢?

我想,未来几年,中国足球的发展,无疑将是很引人入胜的。中国足球的整顿能否达到理想的效果,冲出国门,变成一流队伍,将是理念之争,制度之争,也是对共产党执政能力的考验。因为国家领导人的威望已经押了下去了,成为了一场只能胜不能败的战役。

拭目以待2014年的成绩。如果能在亚洲小组赛踢赢日本,那政治上意义可能比奥运金牌第一还要大。

2010年1月28日星期四

南京八年沦陷史

正在看的书,分上下两册。

最近看书速度很慢了。一个礼拜只看了上册。工作很忙很累,每晚大概只看书一小时。

这本书很好,资料很齐全,八股文字也少,有一些是免不了的。关键是材料要丰富,数据要足。看这本书,满足了我的历史癖。

比较新鲜的是日本对华政策,一直在变。

汪精卫政权的高层原来都是共产党转过来。周佛海是一大代表,陈公博也是;李士群也是,丁村默(就是色戒里的梁朝伟)当过湖南的一个地委书记。真是有意思。

以前看过日本人在1942年出版的满洲建国史,是日本国势最强的时候写的,描写满洲建国的艰辛,仿如一伟大的事业。

是的,满洲建设的确很成功,单单能把抗联消灭,关外再无任何抗日武装力量,就很了不起了。更不要说,还能把东北建成亚洲最大的工业基地。

问题是,日本在关外能做到的,为什么在关内做不到?

“南京八年沦陷史”的资料也说明,日本在南京八年,基本上没有任何建设,财政费用都做行政费用了。

经济上,日本在关外很成功,但在关内,在华中,华北就很失败了。

还有一个感想就是,当时太便宜日本人了。竟然就这样放过他们了,让他们回去,国民党真是岂有此理。共产党都懂得占了东北以后,把日本人留下做苦工,生产军火;国民党竟然把他们都放了,更不要说杀多少人。这只能从国民党高层的倾日感情来解释。

2010年1月24日星期日

读党史

理解中国国情当然很重要,也是现在很多人想要去做的。

但我想,理解中国国情中很重要的一环,是大多数人忽略的,也是不愿意为之的,就是读中共党史。

问你,中共一大到七大,每次的会议是在那里开的,参加者有谁,会议的决议是什么,从一大到七大,中共的政治路线出现了怎样的转变?

恐怕大多数人都答不出来。然而,这却是了解中共党史最基本的东西了。

举一个例子,中国当今最红的经济学家朗咸平,每次出场演讲会收费不下六位数字,他自己原来是台北街头的小混混,后来考入华顿商学院,他自己说,为了在中国发展,他曾痛下苦功,研究党史,已达到专家水平。

朗咸平的言论非常惹火,他可以痛骂内地政府,揭露无数的黑幕,到处打官司,得罪权贵,然而从来不会出事,因为他对国情,对中共了解非常深的缘故。

所谓党史,指的是一九二五到一九四九期间这段中共的历史,之后的中共执政史,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。

中共和苏共,以及其他的共产党有很大不同。苏共是靠冬宫的炮声一下搞定,建政过程中没有经过多大波折,也可以说没有经过多大考验。至于其他的共产政权,都是外来力量为主导的;就算是古巴,卡斯特罗打江山的过程也可以说得上是轻易至极。

中共头二十多年的历史可以说是非常艰辛曲折的,饱受了最大的考验,对于一个政党来说,也是最大的精神财富,不会轻易放弃。同样的,它早期受到的考验越大,也就能让它的生命力越强,越不可能出现向苏共和其他共产政权那样轰然而倒的局面。

这就决定了,对中共的领导人来说,不管是现任的,还是将来的,面临大政时,必然是去参考以往党史中的经验和教训。基本上,越能熟悉党史,就越能理解和推断中共政策变化的轨迹;很多中国的特有现象也就看起来不那么神秘了。

李庄案

如此看来,李庄案应该是一宗冤案了。整个司法程序错漏百出,重庆官方造谣,伪造证据证供,连当局自己也掩盖不了。

这宗案种种枝节横生,出乎意料,背景就不介绍了。

我的感慨是,共产党只要下了决心,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,不问手段,只管目的。去年保八如此,重庆打黑也如此。

试想一下,重庆的人口和面积等于一个中等国家,这样规模的地方,如果司法和警察体系完全腐坏,当局想要整顿,起码也要三五年的时间。因为首先,最高当局要下决心;其次,当局的举动会让原来的司法警察体系彻底崩溃;最后,还是要靠这个崩溃后的体系来收拾残局。

这大概就是重庆发生的事,而薄熙来是想要在半年内做完。真的是所谓的雷霆办案,轰轰烈烈。

重庆大大小小的看守所里,起码还关着两千多个官员,都还没有走向司法程序,也肯定有很多部分是冤枉的。

如果李庄案能造成冲击,那很多涉黑案就能翻案,在高层看来,整个战役就会前功尽弃。

八十年代初,社会治安局势极端恶劣,当局推行严打,要求从重从快判决。内部的原则是,哪怕是其中有十分之一是冤枉的,也是可以接受的。大概这也是现在薄熙来的思维方式吧。

其中的价值取向难以去衡量判断。不过很明显,薄熙来的处理方式的确充分展示一个政治家的气魄,让人见识了什么是大手笔。做共产党的高级干部,这点应该是很重要吧。

还记得,当年薄熙来用铁碗,出动公安通缉令,没收仰融在华晨的股份,华顿大学的金融产业学博士朗咸平大肆评击,说会给中国带来灾难性的影响,中国在海外的资产都会受到牵连。朗咸平看中国的事很准,唯独是这件事看错了。从法理,产权,经济发展角度来说,他都说得很对。但从政治意义来说,则完全不是那回事。结果薄熙来官升一级,仰融现在也要回来,重返中国市场。

当然,还是回到老问题。重庆治黑,靠的不是制度,而是靠薄熙来这样的强人政治手段。

从逻辑上来说,问题的解决,只有两种方式。第一,靠完善的法治;或者,第二,靠不断能涌现的出色政治家来解决问题。而两者是不能兼容的。

当然,从来对中共来说,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后者,如毛主席说得,干部是一切问题的关键。

不是去想批评。既然法治在中国无法做到,那唯一的选择就是只能是去加强人治,因为问题总是要解决的,不能去等完美的方案掉下来。起码在重庆打黑这个问题上,看来是这样。完整的法治建设起码要十年时间,重庆等不起十年;连司法局长都是黑社会,再等十年,整个体制就会彻底腐烂了,如中美洲国家,连自我净化的能力都失去了。

很有意思的是,在法庭结论陈词时,“全国十佳检察官”的重庆主控官说李庄在重庆办案期间,住五六千元的酒店房间,每晚嫖娼;但却又没有任何证据,实际上也和案情无关。

李庄则说,他希望将来最高法院能单独为他一个人出具司法解释。一个形而下,一个形而上,这番言论,很有刘晓波的味道,可惜很多人忽略了。

2010年1月23日星期六

秦岭

我坐在火车头上。

午夜的风,从远方的隧道穿越而来,带来塞外的气息。

秦岭火车,司机必须有A 类执照,由铁道部副部长签发,月薪一万二。

我问,“老李,那你害怕吗?”

秦岭秦岭秦岭,满天的星夜飘过,蜿蜒的路轨,暗夜中闪起钢花。

“我把老命也赌上了。”老李回答我。

高压电缆框架,以五十米的间距掠过,层层叠叠,火车如同穿越一个巨大无比的囚笼。

于是,秦岭就在身后远去了。

我再也没有见过老李。

2010年1月7日星期四

阿凡达

(1)
印象最深刻的一句对白是,因为他们的土地上有宝藏,所以他们就要被消灭(大意)。有些动容。

有评论说阿凡达剧情老套,那纯粹是从情节上来说的。背后的立意高远,对人类和发展的反思,是很少见的。

西方历史上的表现,比起剧中当然残暴得多。例如对于中国,长期贸易逆差,就用暴力军事手段,推销鸦片。香港读的西史,说是为了自由贸易,又说中国没有文明,没有法治,颠倒黑白之至。

美国的西部开发,是对印地安人的军事打击,陆军部就是为了这个才成立的。印加帝国几百万人,一下就被消灭了,何曾追究?

象阿凡达那样,西方人反过来站在受压迫的一方,对抗自己的国家,在几百年的历史上,从来没有的。阿凡达只是童话而已。

(2)
阿凡达的上影,在中国来说,是一个很微妙的时机。

香港就不用说了,因为菜园村的缘故。

内地,则是反拆迁已成热潮。照道理,阿凡达的题材如此敏感,是应该禁止上演的。但反拆迁的风潮来得如此之烈,审批的广电局也应该是当初没有意料到的。

留意到两则新闻,一个原来专门搞拆迁的拆迁队长,已经暴富;在一个小姑娘网上发贴聘请钉子户帮她看家后,前来应征。这位前拆迁队长,和另一位来义助的律师一起,两人一文一武,和拆迁队周旋。过程之艰辛,连雇主小姑娘都看不下去了,已经完全体会到了成都唐福珍汽油自焚前的心情,想要放弃了,他们还坚持下去。

另一个例子是,一位已经退休的信访局长,之前的工作就是截止上访,但在面临自家的房子被拆迁,亲属受到迫害的时候,也终于走上了上访之路,带领他的村民,要讨回公道,成为一个“超级上访者”,和他原来的老部下周旋,斗智斗力。

暖人心的故事。这都反倒有些“阿凡达”的味道。

中国的暴力发展拆迁史,在今年必然会改变了。这是一件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