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5月25日星期二

家乡

(1)
这么多年来,但有疑难之事,总会回乡,拜祭外公,已成习惯。另外,也喜欢回乡散心。大概一两年就回去一次。在我这一辈中,现在肯主动回去拜祭先人的墓的,已经很少了。在有些长辈看来,好像难能可贵。这次又有个长辈夸我,说“忠孝仁义”俱全,我心中苦笑。自己知自己事,为什么来,只有自己清楚。

上次零八年来的时候,没怎么下雨;之前零七年来的时候,雨下了一夜,早上到的时候,雨就停了,然后下山后,又是大雨。今年也是如此,只在我们上山的时候那几个钟头停了雨。

这大概是好兆头吧。外公还是欢迎我来的。雨太大的话,就无法过河的。

今年和父亲一起来,叫上婶母和一个阿姨,四个人一起上山。父亲为人谨慎微小,一再说,如果雨下成这样就不要过河了,山下拜祭了事。但最后我们还是过河了。

以我来说,反而喜欢自己一个人来,零七那年,也是一个人跑上来,默默待着,抽了烟,放了苹果。待了一个多小时。多人了,反而比较热闹,放鞭炮诸类,也要包红包。心里话也难说。

婶母顺便也把她自己和叔公的墓打扫了一下,除了除草。她和叔公还没死,墓是先买下的,名字也刻好了,用红字的。中国人对待生死的态度有时候也很令我惊奇。

婶母说将来这块墓地也可能被征用,需要起迁。墓地上,先人是排在一起的。之前已经起迁过一次了,因为原来的墓地被征用了,全部从散落在山上的四处集中到这里来。

婶母说,如果要再起迁的话,会很麻烦,她的老骨头也不知能不能再用了。上次起迁的时候,外公的腿骨很长,很难才能装到坛子里。外婆的骨头就比较容易等等。我知道,当时外公的骨殖是叔公,也就是他弟弟挖起来的,再装回坛子,再抬到这里下葬的。很难想象,是怎样艰难的一个工程。现在他们的身体当然不行了。

(2)
家乡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我来拜外公的这个村,一直是在市郊的一个村,是典型的中国农村。

可是市政府决定把新区建在这里,人民广场,会展中心,博物馆都盖起来了,有些上海人民广场的气派。还要再建金融中心,商务中心等,反正一直在拆迁。

这次回来,整个村已经基本拆完了,小时候印象深刻的鸡笼猪舍都成了废墟,叔公婶母的房子也是一步之遥而已。几十米外就是极具现代化气息的城市广场和高级公寓,有超现实的感觉。

他们的房子也很快就要被拆了。再得到补偿的房子回迁之前,要在外面租房住。婶母说,他们这样的年纪,很难租到房子了。听来有些凄凉。

补偿必然是好的。原来只是乡下的房屋,建筑粗糙乡村建筑,能在原地回迁,换来黄金地段的公寓,身份摇身一变了,从农民变成黄金地段的业主。多数还有商铺,能出租。见到之前的例子都是这样。

但当然,务农是不可能的。身份和生活方式的转变,是逼着来的。

家乡的建设速度太快了。等于从侧面看到了四万亿的惊人效果。两年没有回来,这个村拆了,我原来的老家也拆了,整个城市的面貌都有些不同。

(3)
家乡是我梦回絮绕的地方。

我做的梦,不管情节,人物如何,大都数是以家乡为背景的。所以每次回来,都要把熟悉的街道小路巷柏走一遍,有寻梦的感觉。不过,这些梦里的场景,在现实中越来越少了,大都拆掉了。

我梦里的家乡,就是那个在1987年,我11岁时离开的家乡。一个封闭的,宁静安详的小山城,几条河流经过,一个小时就能走完大部分的街道。所有的人认识所有的人。

这样的家乡,当然已经不存在了。今天的家乡,更有点像一个珠三角的城镇,街上大部分都是外来的打工人口,本居民都不知道躲那里去了;街上几乎没有人骑自行车,街上的交通无比繁忙,过马路困难无比,马路上挤满了各种牌子的私家车。建筑大部分是全新的。到处是工地。街上全是年轻人,很少见到老年人。

家乡的变化,让我有点无法适应。如果是一个沿海城市,或珠三角长三角城市,还可以理解。但我的家乡,只是一个山城,还是革命老区,红军长征出发地之一啊。只能说,中国真实的经济增长惊人。

打一个比方说,我1987年离开家乡,23年过去了,这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很正常,就好像深圳在23年内也完全变了样一样。但我的家乡并不是深圳啊,只是一个内地山区极其普通的小城市而已,回想起这点,总让我惊讶不已。

家乡不再是原来那个家乡。连很热爱家乡,四十岁才去香港的父亲也说,他也无法适应家乡的生活,这里太快太乱了,还是香港比较适合他这样的老人居住。

但我还是很热爱我的家乡的。

1 条评论:

匿名 说...

八六十一歲離開家鄉的。
差不多十年沒回去那個出生的地方,現在隔兩年回去都只是到附近城市看看親戚,聽聽他們口中家鄉的變化。
我只懷念小時候的家鄉和那時候的人。